陈胜回家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青立脱下来，小心折叠好，郑重地放回到贡桌的盒子里。

拿出三个15块一个的肉包子放在供桌上，点上蜡烛，作揖，一气呵成。

“青立，哥虽然没亲眼见过你，但你的心意哥收到了，哥现在还不富裕，只买得起这些肉包子了，将就着吃吧。”

“若你在天有灵，还想吃点更好的，就给力点，别用几次就罢工了。”

陈胜双手合十，闭目对着供桌上的石盒叮嘱道。

就在陈胜将要结束祈祷时，一股奇痒袭来，他只觉浑身有蚂蚁在爬。

抓心挠肺，倒地的他差点叫出声来。

‘艹，青立，你不高兴，有意见就直说啊，我们哥俩用闹到这一步吧？太不厚道了你。’

陈胜暗骂，渐渐的，痒痛交杂，肌肉开始抽搐，他再也控制不住憋在肺部的空气，任其狂乱地撕扯着声带，发出令人脊背发寒的怪异声音。

幻觉，幻听，触觉异感纷纷而至。

而他的感觉未曾如此清晰过，清晰到那些最微弱的异感都无比刺激。

外突的眼睛已经布满血丝，强直地四肢在怪异的舞动，指甲在地上乱抓。

地上的那密布抓痕说明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如此了，最初陈胜还以为这是昇的什么style。

现在他知道了，他惊恐，他崩溃，他无法呼吸感觉快要死了。

这不是青立在搞鬼，而是戒断症状。

它来的那么突然，以至于陈胜毫无防备。

它像水面上的厚冰，可以依稀看到外面透过斑驳白光。

而陈胜就像水中的溺水者，拼命去敲、去打、去撞，却怎么也敲不破。

直至死亡。

甚是无底的绝望，陈胜感受到了，大概这就是吧。

他的声音传出很远，也吓到了很多人。

街坊邻居被惊吓后迅速了然，开始教训起孩子，告其引以为戒。

不了解真相的行人，询问他人后，开始和他人说某某相关的事迹。

有笑，有讥讽，有厌恶，有悲哀，有心惊，不一而足。

就是没有上来帮忙的。

过了二十分钟，嘶吼已经变得有气无力，人们也失去了兴致，开始继续自己的事。

“吵死了，昇，你怎么还不去死，快去死啊，不要叫了，不要叫了，再叫我就杀了你。”

略带哭腔又崩溃的女声从月的家里传出，重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而回应她的是：嘶吼依旧，带着愤怒和绝望。

“那个女人是谁？”

“叫月，是那个叫昇的同乡，昇嗑药前，他们两家很好，还有一个叫同的今天不在。还记得以前，他们三家是这条街最团结的，死手帮都不敢为难他们。没想到，唉~，才几个月，就变成了这样，嗑药害人啊。那些卖药的......。”

见妇人越说越偏，男人赶紧打断。

“原来如此，估计，那女人也就说说罢。”

“可不是，月心软得很，等着吧，一会儿，月就会过去看那个叫昇的药鬼了。”

“额，你说的，去看，是拿着刀过去的那种吗？”

“啊？刀？不会吧？莫不是真的要杀？”

“你问我？”

“你是男人，你去劝一下吧？”

“我们很熟吗？”男人甩开妇人的手，丢下50块后，开始穿起了衣服，遮住了肚皮上“可人”的纹身。

不要多想，就是“可人”。

“呵呵，你们这些臭男人，真是无情。”

......

月走进陈胜的家，看到供桌上的蜡烛和肉包，神情一怔，冰冷的脸庞一下子就松动了。

当她看到一脸惊恐，还在满地打滚，干瘦身体上沾满泥土的陈胜时，又紧了紧手中的生物源质匕首。

默默关上大门，也不顾陈胜身上的污垢，一把将其抄在手中，放在了床上。

陈胜现在虽然瘦，但身高一米九的他，骨架都有近百斤了，再轻也轻不到哪去。

而做完这一切的月，脸不红心不跳，就像吃饭走路般容易，不得不说觉醒是个好东西。

让一个看起来本该娇弱的女子，也拥有了超越21世纪大部分男人的力量。

“昇，看着我，只要你点头，我就给你个痛快。”

月将在床上乱动的陈胜扳正，使其面对自己。

“反正你现在那么痛苦，只要点一点头，你就解脱了。”

“快点啊，这样我不必再自责，你也舒坦。”

“快点头，当初是我要强行救你，结果害苦了阿大，害苦了所有人。”

“快点头吧，我今天来终结我犯下的错误。”

“你知道吗？在隔离所内，我见到阿大时，他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你怎么样了。”

“他当时被感染得很深，重度，他活不久了，我不想他失望，就说你好多了。”

“你知道吗？当时他笑了，自从阿姆去世后第一次笑得那么好看。”

“之后他一直看着我，眼神中的那种不舍，愧疚，每天都会浮现在我的眼前。”

“然后，他开始发狂，我当时害怕极了。”

“昇，你知道吗？那天他把隔离所的半生物源质护栏都掰弯了，那种力量是他一生都渴望拥有的。”

“后来，祖源树的低语让他又清醒了过来。”

“他叫我，拿起他的刀，也就是这把匕首，叫我杀了他。”

“可我不敢，我不是没杀过人，可我就是不敢。”

“我知道他很痛苦，一刀下去，就可以结束他的痛苦。”

“他恳求我，跪在我的面前，我第一次看到他那么脆弱的一面。”

“你知道吗，当时我最恨的人就是我自己，不该救你。不救你，阿大就不会去冒险。”

“才过了一会啊，他又开始失控了。我蹲下，不知道怎么的就把刀**了他的心脏，他满是疯狂的死去了。”

“我应该听他话，早点下手。至少，他还能带着清明离开。”

“现在，只要你点头，我马上就将这把刀送进你的心脏，很快的。”

“不是这样的，混蛋，不是这样，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点头啊，我知道你能做到。”

“混蛋！是点头不是摇头，混蛋，你这样子不痛苦吗？你不想解脱吗？”

“快点头啊，呜呜，为什么不点头，呜呜。”

“混蛋，你就是个混蛋，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月看着陈胜那如抽风般摇着的头，还有那渴望生命的哀求眼神，她颓然地跪在他的床前，趴在凌乱的床上哭得稀里哗啦。

“呜呜呜呜~~”

兴许是压抑得太久，此刻得以释放吧。

月终究是个二十二岁的女人而已，若在前世月这个年纪应该还没步入社会吧。

一个在抽风，一个在哭泣。

过了许久，抽风渐止，床上的动静小了。

或是有所察觉，月止住哭泣。

她眼睛通红，看了眼还在微微抽动、眼中满是歉意的陈胜。

什么话都没说，站起来用衣袖抹去脸上的污渍。

之后到供桌前作了几个揖，默默念了几句什么就离开了。

陈胜意识一直很清醒，全过程他都知道。

心路历程大概是这样：

从“疯女人离老子远点，我不想死，不要用那种变态的眼神看着我。”

到“我艹，原来她杀了他爸，怪不得心理扭曲。”

最后到“别哭了，都是昇的错。”

......

“又活下来了啊。”有些嘶哑的声音从他口中发出。

陈胜呆呆望着天花板，他已经没有力气问候昇了。

他此刻的内心很沉重，来得这么突然而强烈的戒断反应，在前世闻所未闻，就像中了某种神经毒药一样。

他不知道昇是不是像他这样扛过来的，也不关心。

但他明白，若当时有人拿着一颗药在他面前，说吃了可以缓解，他会毫不犹豫的吃掉，这就很恐怖。

这无关意志强弱之辩，他只想活下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