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慕澄垂眸看着手里的纸，沉默半晌后终于开了口，却与问题毫无关系：“俞悠……不婚主义者？”

俞悠一愣，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孟慕澄垂着眼，低声念纸上内容：“……婚姻与一夫一妻制是违背人性的无理规则，是诱使人们虚伪欺骗的罪魁祸首，是所有爱情和家庭悲剧的根源……”

这论调听着再熟悉不过。

俞悠把两张纸抢过来，定睛一看，是心理咨询工作室接受投资方评估时，她作为负责人提供的资料，包括她自己的教育经历，从业经历，基本理念等等。

俞悠抬头盯着孟慕澄：“这怎么会在你手里……你是思跃资本的人？”

她一脸恍然：“你找我咨询，也是工作室评估的一部分，是吧？”

孟慕澄又不说话。

“没错，这是我的婚恋观。”

俞悠把纸放回孟慕澄身前的小几上，站在壁炉前神情坦然。

“婚姻要求两个人守着爱情的尸体过一辈子，是不人道的。人类社会最初一男一女搭伙过日子，是为了更有利于繁衍和抚养后代，现在抚养孩子已经不需要两个人，一夫一妻的婚姻制度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

暖黄的落地灯照在她身上，黑色帽衫衬得她的肌肤白得透明，俏丽短发下的粉红脸颊生机勃勃，一双天生笑目因兴奋愈显光彩，说话时嫩红嘴角边一对小小梨涡忽隐忽现。

孟慕澄坐在暗影里注视着她，沉默地听她振振有词。

“……最不合理的是，男人和女人在婚姻中的专一和忠诚义务，束缚程度是不同的，婚姻实际上剥夺了大多数女性享受生命中无数次爱情和**的权利。婚姻制度与某些部族的传统走婚制度相比，是一种倒退。”

俞悠微抬起下巴望着孟慕澄，耳垂上的小小耳钉反射着骄傲的白光：“我坚持按照上述观念，为我的当事人做心里疏导。如果‘思跃’不同意我的这种观念，拒绝注资我的工作室，我也能理解。”

她说完了，闭上嘴紧盯着暗影里的男人。

孟慕澄望她半晌，缓缓开口：“我同意。”

俞悠偷偷舒一口气，意料之中，这论断只要是男人都会同意。

“但我目前不打算给你的工作室注资。”

俞悠抬头瞪着他，不注资你同意个屁啊！

孟慕澄坐直了一些，俊脸出现在灯光里，黑眸深邃莫测：“不知你有没有兴趣进六院做见习医师，直接面对多种心理病患，帮助真正被精神疾病折磨的人，不用再整天听怨妇们的诉苦抱怨。”

他嘴角微挑：“我可以帮你。”

俞悠一时反应不过来。

在全国顶级精神卫生医院做一位真正的心理医师，对于心理学专业出身的她来说，做梦都不敢想，诱惑力无与伦比。

她的心嗵嗵地跳，手在腿侧握紧，一对又大又黑的圆眼珠一眨不眨盯着孟慕澄，却不说话。

这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诱惑越大，代价越大。

孟慕澄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一抹笑意直达眼底：“没错，我有条件。”

他站起身，迈着长腿无声无息走过来，猎豹一样优雅而危险。

一直走到俞悠面前，白衬衫上的无名清新气息充斥她鼻端，缓缓道来：“条件是，你和我结婚。”

FUCK! 我就知道！

俞悠在心里抱脑袋揪头发。

她深呼吸定定神，后退一步摊摊手：“大佬你谁啊？六院是公立医院，你说让我进就能进？”

孟慕澄看着她，唤人进来：“李挚。”

李挚进来，把一个牛皮纸袋递给孟慕澄，又迅速退出。没有表情，没有声音。

“匹兹堡大学临床心理学学历，师从于业内泰斗安妮埃尔顿教授，四年精神病院志愿者救助经验……这么出色的背景，进六院当个实习医师也不是不可能。”

孟慕澄一边说，一边慢条斯理把牛皮纸袋打开，拿出几张纸放在俞悠面前。

俞悠抓起纸来看，是六院的正式聘用合同，一式两份。

乙方处竟然已经打印好名字——俞悠，职位是临床心理科实习医师，时间是三年。甲方红章已经盖好，只等乙方签字生效。

俞悠像被烫了手一样把几页纸扔在桌子上，站起身在壁炉前胡乱地转。

——他刚说他同意，也就是说在对于婚姻这件事的看法上他们是一致的。两个不婚主义者的契约婚姻无疑最安全稳妥。

——为什么要契婚，摆脱前女友，应付家长，甚至是给私生子一个名分……有无数种可能，与她无关，又何必再问。

——为什么选她，估计是因为她的爱情婚姻观够渣，和这位爷臭味相投了，让他相信一切结束后这女人不会纠缠自己。

——这件事的风险么，她俞悠孤家寡人一个，骗钱没有，骗色还不知道是谁吃亏，至于感情……哦呵呵呵，别开玩笑了。

“你剧场今后的新戏，我可以赞助。”孟慕澄舒展长腿坐在矮桌上，好整以暇看着她，又抛出一只诱人的饵，“我还可以安排你的喜剧进大型剧院演出，用你的原班人马。”

万恶的土豪资本家。摧毁别人意志，玷污别人气节，实在不能更可恨。

俞悠猛地站定回头，一开口声音有点哑：“多久？”

她问的没头没脑，孟慕澄却听得懂，凝视着她，嘴角微弯：“两年。”

俞悠僵硬地扯一扯嘴角：“说得容易，到时候我怎么脱身……”

孟慕澄又从袋子里拿出几张纸放在俞悠面前。还是一式两份，男方已经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

俞悠略过那些罗列给予女方多少物质赔偿的洋洋洒洒的正文，只去找落款时间，赫然写着两年后的今天。

俞悠坐在沙发上，把一头俏丽短发抓得乱糟糟，抬头已经是一脸认命表情，可怜兮兮地问最后一个问题：“条件这么优越……孟老板，和你结婚，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孟慕澄低头看着她，眼里的笑居然带几分温度：“那要看……你的生命力够不够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