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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再次重逢的世界

“不认识我了？”

笑意未散去，那学弟又问道。

“学姐不负责外联。”陈恒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把褚亦陆护到身后，婉拒他。

被拒后他脸上也没有出现气恼的神色，只是平静地给褚亦陆下通知，“我改天再来，学姐，我对你们社团很感兴趣。”

陈恒后背的衣服被褚亦陆揪得遍布褶皱。

“年纪轻轻就这么轻佻，亦陆别怕，我一定不让他近你的身。”

“不是那样的，你千万别跟人打架。”

褚亦陆几乎是落荒而逃的。

-怎么会不认识呢？

-我日思夜想的人。

-曾经无数次想象和你重逢的画面。

-再见面时却连一句好久不见也说不出口。

-你面前我只有做缩头乌龟的份。

褚亦陆悔恨自己800度近视还不戴眼镜，如果早知道是他，她是绝对不会拉着陈恒去招人的。

几分钟前，她抬头看清准门面“学弟”的脸后，蓦地产生了莫名熟悉的苦楚的心痛感。

“不应该啊，难道是花痴的后遗症吗？”

她努力压抑住那股即将喷涌而出的思绪。

可是当她被迫同他对视时，那汹涌的情绪再也掩藏不住，顺厚厚的云层落下，哗啦啦落成雨，一场在褚亦陆心中下了五年的雨。

时间可以模糊他的面庞，但无法抹去那双眼睛——那双褚亦陆最爱的眼睛。

当他越过人群望她时，她总是最先看见他的眼睛。

早读她回头看挂钟时，心思全不在挂钟上，完全被他从书本中抬起来直视自己的眼睛吸走全部注意力。

那是一双渴求对视的眼睛，但她所能做的只有避开，装作从未见过。

少女心事，不可以被发现，不可以光明正大，陷落是危险的事。

当他在雨幕中问她为什么不回家时，她竟从那双潋滟美丽的眼睛里察觉到细微的痛苦的感情。

是怜悯吗?是心疼吗?还是厌烦呢?总之不可能是爱……她的心情像太阳雨，温暖冰冷。

那里一定有散落的星光，褚亦陆敢确定，不然为什么把我也照亮。

谭啸简连同他被褚亦陆赋予的光隔了五年的时光又出现在了她的生命里。

那束光照进褚亦陆心中每个阴暗腐烂的角落，将她埋藏了五年的秘密翻出来。

-失魂落魄，丢盔卸甲，一溃千里。

“一回来就心神不宁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川庭忧心地摸了摸褚亦陆的额头，确认她没有发烧，向陈恒询问。

“刚才我们遇上一个流氓学弟，非要调戏她，吓到了。”

“那个亦陆口中的门面？衣冠楚楚的，没想到是禽兽。”

顾川庭瘪瘪嘴，怜惜地呼噜着褚亦陆因为受惊稍显凌乱的头发。

陈恒本就阴沉的脸色又暗了几分，看来褚亦陆对他还是不够满意，居然把门面的头衔随便就给了一个陌生人。

“你也被调戏了？脸黑的像锅底。”

顾川庭看热闹不嫌事大并如愿吃了一记陈恒的眼刀。

“我送她回去，下午不用来了。”

“嗯嗯，好好休息亦陆。”

陈恒拎起褚亦陆往她宿舍的方向带。

女生宿舍楼下。

褚亦陆正要上楼，却被陈恒拦住。

“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不吃。”她的语气淡漠。

“饿坏了。”

“死不了。”

“你认识他。”

不是疑问句而是是肯定句。

如果说之前还不确定那此刻褚亦陆的失常更让陈恒确定了心中的答案。

陈恒认知中的褚亦陆很少有失去食欲的时候，她眼里再大的事都不如吃饭重要。

“不认识。”

“不认识为什么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陈恒想拿镜子让她看看她那失怙般的表情。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你有什么秘密从来不让我知道。”

“说了就不叫秘密了。”

“你和我们之间隔了一层看不透的玻璃。”

“叫人看透了就没意思了。”

“我想多了解你。”

“你足够了解我了，我喜欢什么，厌恶什么，我都告诉过你。”

“你喜欢他是吗?”

陈恒迟疑半晌，还是说出了心中的猜想。

褚亦陆苦笑，笑出眼泪，“显而易见，你已经看透我了。”

“暗恋很苦。”陈恒抬手拭去褚亦陆的眼泪，他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只下定决心似的说:“我不会让他进我们部的，对你的精神状态不好。”

“你阻止不了他的，我永远为他预留通道，一遇见他就走不动道，恨不能每时每刻都在他身边，恨我们之间居然有那么多年缝隙。”

“到底是想靠近他还是远离他?你真的是矛盾体。”陈恒想起她在那人面前畏惧退缩的样子。

“矛盾体。”褚亦陆细细咀嚼着这三个字，“他也这么说我。”

时间倒回那场在她心里下了五年的雨。

褚亦陆和谭啸简默不作声对峙了十分钟有余。

谭啸简从对面那人可怜兮兮的眼神中败下阵来，朝她的方向抬步。

褚亦陆觉得他向自己走来的每一秒都漫长的像按下了暂停键，不到十米的距离他好像走了十年。

他手中玄黑色的伞挡住了褚亦陆头顶倾落而下的暴雨。

“我送你回家。”如神祇一般令她着迷的声音响起。

连称呼都没有，好像他们已经熟稔到不需要称呼一样。

她摇摇头。

“你拿上我的伞自己回家。”

她又摇摇头。

褚亦陆油盐不进，谭啸简就快失去耐心，皱眉问她:“到底想怎么样？”

“你走吧，不要管我。”褚亦陆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狼狈不堪的时刻，更不想因为可怜获得他的同情和馈赠。

“我要是不呢?”

“你很爱多管闲事。”

“分人。”

“为什么老是管我?我写作业要管我写的是否正确，我迟到了要问我是不是出事了，我回家晚了要被责问，我淋了雨要给我撑伞送我回家……”

他不回答，抬头望天。

褚亦陆分不清是被泪还是雨打湿的眼睛笼罩了一层浓雾，“我不喜欢你管我，我讨厌任何人以任何名义告支配我的生活。”

他听见她说。

天色阴沉，大片积雨云正在酝酿另一场雨，没有一点放晴的意思，像他此刻的心情。

雨幕将他们隔绝在伞内的小世界。

面对一系列的指责，谭啸简只是用一贯温柔的语气问:“为什么不想回家?”

褚亦陆的拒绝显然对他无效。

他眼里一闪而过的难过情绪很快被掩去。

但一对上褚亦陆湿漉漉的眼睛，那莫名的不可抑制的情绪又浮出水面。

心被她哀恸的眼神剜了一个洞。你早就察觉的事为什么还要问我?自寻苦吃。

“我爸妈总是吵架……心里难受……淋雨会好受一点。”她期期艾艾地说，“真奇怪……明明已经离婚的人却还要待在一起互相折磨。”

“感冒发烧可不好受。”

“他们说你讨厌我，是真的吗?”她突然话锋急转。

“谁说的?反正不是我说的。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我没有亲口承认的事不要听不要信。”

他从口袋里摸出两张纸巾，边说边帮褚亦陆擦拭脸上的雨水。

细嫩冰冷的触感从手指传递到神经像书房的柜子上摆放的陶瓷娃娃。

“别为了不必要的事伤心。回家好吗？”

还是忍不住管束她，总不能让她落汤鸡似的流落街头。

褚亦陆不说话了，低头看自己被迫雨水打湿的鞋子。

像是拒绝又像是默许。

谭啸简见她低眉顺眼的姿态，心中莫名烦躁，看起来那么乖，实际上骨子里却是个叛逆执拗的人，永远没办法从她嘴里找到肯定句，她好像天生不会说肯定句。

和她相处的时候大多是无声的，寂静的，他厌倦了这些没有声响的回应。

谭啸简抬步便走，想把身后的沉默甩开。

褚亦陆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双脚一深一浅踩进积雨形成的水坑，形成她律动的心跳。

谭啸简在褚亦陆家楼下停住，褚亦陆一个没注意额头撞上了他的后背。她吃疼地叫了两声。

“嘶～”

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就被拉进了楼洞里。

因为下雨，本就昏暗的楼洞比平时更暗，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味。

她的手腕被包裹在一双温暖的手里，她看了一眼，那手便迅速松开。

“上去吧。”

谭啸简命令式的口吻使他们之间的沉默得到拯救。

褚亦陆宁可在沉默里溺死，转身欲上楼。

墨色的世界里她听见神祇埋怨自己:“连声谢谢都不会说。”

她听话的低声道了谢，“谢谢你。”

谭啸简被那猫叫似的谢意挠得心痒难耐。

“你嘴上说不喜欢我管你，但每次我管你的时候你都乐在其中。”

正中要害的刺探。

褚亦陆习惯性掩饰内心真实的情绪和**，在鸡飞狗跳不被重视的家里，在陌生人很多的学校里。

但是谭啸简总是能轻易拿捏她，透过那双明亮的眼睛看穿她的心思，因为他能猜出自己想要什么，于是在他面前不自觉地表现的矫情做作，不知好歹，她以为这样就能得到偏爱和优待。她很想问问他知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你真是个矛盾体。”他又说。

轻飘飘的一句话，压住她缥缈的快要倾吐而出的爱意，一压就是五年。

谭啸简消失在了雨幕中，消失在褚亦陆十五岁那年的夏天。

“陈恒，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男性朋友却和你走得近吗?”

褚亦陆忽然叫陈恒的全名，她鲜少叫他陈恒，哪怕吵架的时候。

“我并不想知道。”

陈恒见到谭啸简的那一刻就猜到答案了，但他并不想听褚亦陆亲口告诉他真相。

褚亦陆不理会他，继续说:“因为你和他很像，轮廓像他，眼睛像他，嘴巴像他，背影像他，说话的方式像他，连你不刻意做什么便自带光芒这一点都像他。和你相处时我不知道是在看你还是透过你寻找另一个人的影子。”

“你很残忍。”

陈恒甩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并表示他再也不想理褚亦陆这个疯子，但中午他还是帮褚亦陆订了外卖。

-亦陆，陈恒帮你订的外卖到了，外卖小哥让你下去拿一下。

褚亦陆躺在床上看见顾川庭发来的讯息。

-他不让我说是他订的，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

-又嘴硬明明早上还好好的，现在待在他旁边感觉空气中的气压都变低了

-就当是为了我，跟他道个歉，我夹在中间很难做人的。

顾川庭说得苦口婆心，哪知褚亦陆并不领情。

-他那脾气，过两天就好了

褚亦陆词典里好似根本没有道歉两个字。

-你**男人的本事渐长啊简直到达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不要学了新词就瞎用

-外面下雨了，下楼别忘记带伞

-知道了，顾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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